这是一个关于成年人的话题,可能会脸红,却无法逃避。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夙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今天上午,我在反反复复听汉乐府的这首《饮马长城窟行》,几次落泪。
都是女子在思念丈夫,都是绵绵思道远,无尽长孤独!
在和老公异国分居的这一年里,有过两次几乎到了临界点的崩溃无助。
第一次是,他周六晚上去参加一个中菲两国联谊会,凌晨两点赶回来住处,周日早上六点又去参加探访贫民窟的公益活动。
周日从下午到晚上我始终联系不上他,那天晚上,我麻烦了所有在菲律宾我认识的人,让每个人轮番给他打电话,甚至想要麻烦住在同一栋楼的邻居去敲门。
最后,老公的同事频繁拨打电话联系上了他,告诉我,他中暑了,迷迷糊糊……
这就是夫妻之间的感应,我觉得不对劲,我就疯了一样的找他,果然,他一个人病了,在那里,没有人管他,昏睡过去,是很危险的事情,叫醒他,吃上药。
然后,我却失眠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仍然无法下决定,仍然不肯妥协答应他过去找他,我无限留恋这个生活了十三年的城市,这里的一切,我都不肯主动割舍。
先不说厨房里的瓶瓶罐罐,单单就说这攒了一屋子的书,从不同的地方淘回来的,在我眼里,非常珍贵,这东西这么重,带不走,就要了我的命,好不容易有个自己的书房,咋能说走就走呢?
当然,破家值万贯,想到要走,想到俩孩子的教育,想到语言这个难关,反正,只要内心存在阻抗,就会找出来足够的理由。
后来,我和一个男孩电话聊了一下午,他是老公请的说客,和我讲他和前女友因为异地恋太苦而分手的无奈,用他自己的痛来点拨我,继而聊到了我和老公这样撕扯下去个三五年,如果万一,有一个人嫌累了,想要放手了,咋办?
如果,你俩不在一起,天各一方。
那么,世界的齿轮不在彼此咬合,越来越错频。
即使多年的感情,也难以经受得住时间和距离的考验。
他说,我们不说过程,只说结果。
假设如此下去,你的生命中真的失去了这个人,你的心里痛不痛?
那一刻,很痛很痛,那种痛,到现在想起来,依然强烈。之后,我开始理性考虑,对我们的婚姻和孩子,目前来说怎样规划才算比较合理。
第二次崩溃是,我生病了,浑身疼的酸软无力,头疼头昏,觉得去接孩子放学和做饭已经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我只想睡觉,啥也都不想干,这些困难,也都可以克服,实在不行,还有120。
最令我无法接受的事情是,这次的大姨妈,量特别特别的少,我给老公打电话,告诉他,我好像是绝经了?
老公哄我,他说,你太累了,俩孩子今年都面临升学的状况,家里有毕业生,大人都分外忙,一个人带俩孩子,24小时操心,没有一个人可以替换一下你,绷得太紧了,这次病倒了,也没人能照顾你,你情绪糟糕,身体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等孩子中考完,好好休息,好好调理,到时候成绩出来填志愿,他也就回来了,所有事情俩人一起扛。
我的憔悴,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隔着屏幕,除了安慰,什么也帮不上我。
这一年以来的两次崩溃,都是和生病有关,也许,只有对方病了,才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有多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现在,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该放弃的就放弃吧,是时候要做出选择了。
异地分居,好多成本都是隐形的,你看不见,事实上天天都在彼此内耗着大量时间来沟通鸡毛蒜皮的小事,安抚情绪,不仅仅是相思之苦,不仅仅是没有夫妻性生活。
关于孩子的教育同样受到影响,老公出国后,大儿子的成绩下滑很严重,寒假我去老公那里,把孩子扔给公公婆婆,一个假期,大儿子作业几乎没写,小儿子也很少去户外活动,我觉得,家里的老老小小我对不住他们,如果,我和老公没有两地分居,就不会让我如此内疚。
老公说,让我相信他,的确,这一年,他给我的不仅仅是发薪日,银行卡上的那些数字,他给我了很多额外的惊喜。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以前他是一个很宅很宅的闷骚男,厌恶社交,回避社交,整天把自己泡在民国历史里,批判现实……
现在,由于工作需要采访,他几乎天天都会见不同的人聊一聊,了解整个菲律宾的方方面面,华社的,菲律宾的,名流的,贫民的……
他的工作,像一把电锯一般,拉开了菲律宾这棵大树,菲律宾的菲社,华社,经济,文化,政治,像一道道年轮,横断面般呈现在他的面前。
在我看来,这一年的收获,总揽社会的年轮,要远远大于每个月打到银行卡里的工资。
虽然去的时间并不是很久,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一本马尼拉华人版的新华字典。
这当然首先要感谢他的公司,给他提供一个媒体工作者的机会,让他有机会认识到各行各业在菲律宾的东南亚华人,他的性格也有了变化,抗打击挫折能力比以前大有进步,他变得积极乐观、斗志昂扬。
以前在国内,有一次在银行取西联汇款,遇见外国人,我让他和对方交谈几句,他不敢张嘴。
现在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直接绕过中介和当地人用英文交谈租下来房子、搞定办理宽带,进而可以带国内过去的朋友,寻找学校,帮着朋友和卖房的开发商讨价还价。
这是他的成长,一个中年男人的转变,我之所以愿意妥协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和他一起奋斗,是我看见了他一点一点的变化,一次一次突破他自己的人为设限。
每次电话结束前他都说一句,老婆,我所有的努力是为了早一天把你和孩子们接出来,以前我心里不愿意去,现在,我想通了,我要陪在他的身边,不管国外好与不好,他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哪一天他想回来了,我就陪着他一起回来,我们夫妻再也不要那么无限期的异国分居了,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婚内长期没有性生活,我觉得这依然是个很重要的事,就算是每天的拥抱、亲吻、拉手手也都是很重要的事,这种伪单身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啊。